思考の树懒草

在隆冬,我终于知道,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亚历山大】巴比伦



他常做一个梦。
在他的梦里,英雄从死地里复生。温泉关的淋漓鲜血凝聚成列奥尼达斯的眼睛,阿喀琉斯的母亲将他的脚踝浸入了冥河。伯罗奔尼撒战争消失在开始之前,雅典的卫城永久屹立。
然后他看见埃及的孟斐斯,走进波斯的苏萨,来到东方的印度。什么声音告诉他应该止步了,赫拉克勒斯的后代啊,这就是终点。于是他回头,嗅到巴比伦古旧沉涩的香气,金色的战车呼啸而过,欢声四起。
“伟大的亚历山大——”
他醒来,听见喃喃自语的祈祷。
“请你保佑我们。”


“走啦,今天去巴比伦。”
同路的驴友叩响他的房门,看见他慢慢收好了自己的摄影器材,关上门离开。传闻称这个摄影师技术极好,周游了大半个世界,长久不更换自己的器材,就像爱护一个家人。他身量不高,在队伍里显得矮小,但是常年拥有明朗的笑容。他眼睛很亮,笑起来像是有着国王蹲下身抱起灰扑扑的穷人孩子的脸容。

这就是巴比伦,隐在首都巴格达的背后,城墙高耸,空中花园的边缘吊下浓绿色的常春藤,狄奥尼索斯祝福的藤叶在风里沙沙作响。
“这都是当今伪建的了,因为不能让这座古城只留下荒芜的地基…说实话大概是没有什么来的价值。”
“我知道。”
“这是世界八大奇迹之一,说起来埃及的亚历山大港灯塔也是,但是都早已毁于战火,是后人重建的了。”
“灯塔我也去过,”他笑,眸子里亮晶晶的,“是重建的——但是也很漂亮。能透过这些看到更久远的东西,这些建筑都只是泥石相搭而成的,又能差到哪里去。只是能站在那块土地上,”他抬起手,在空气里虚握一把,“就仿似能听见千年前的吐息一样。”

他走进神的城门,仿佛胯下骑着纯黑毛色的希腊战马,千万的臣民夹道相迎,浅红色的花瓣纷纷而下。
一个衣着破落的老人拉住他,干皱的手颤抖着抚过他的额头,用结结巴巴的英语祝他平安。他做了一个祝福的手势,向老人鞠躬,老人深深地弯下腰去。
似乎有人叫他,有人伸出手触碰他衣物的下摆,有人拉他的手,摩挲他的指节。他骑在马上,允许臣民触碰帝国的传奇。他走到祭坛之下,祭司举起牺牲的内脏,向他传达神的旨意。
“是吉,亚历山大,巴比伦将是帝国的王都。”
他金色的发丝在风里翻飞。


驴友问过他,说他去了那么多地方,最喜欢的是哪里呢?
他说纽约吧——纽约所在的国家。尽管依旧存在歧视和不足,但是那个国家的繁荣与开放让很多民族能够在一起和谐共处。而且那个地方足够远,翻山渡海才能到达,足够充当世界的尽头了。
他又笑,说曾经有人也想把巴比伦变成马其顿,色雷斯与波斯等族人共居的王都,可是最后没有达成。那个人想到世界的尽头去,他的老师亚里士多德——错了很多次的人——交给了他一张错误的世界地图。他想到达最远的印度,从恒河下周流洋,航海溯尼罗河而上,回到地中海和希腊。可他不知道更远的地方,宽袍大袖的中国人三跪九叩,草原的匈奴一骑绝尘。

他帮驴友拍了几张照片,好让他回去发给自己媳妇炫耀。驴友叫了车,他们忍受着黑心的车费回到酒店,然后在大厅里作别。
“一直没来得及问你——为什么要成为一个摄影师?”
“我想周游世界,到世界的尽头去。”
他俏皮地眨眨眼,开玩笑似的说。

并不高挑的摄影师背上器材,挺直脊背,仿佛战士横刀立马。
巴比伦王都的空气里飘浮着淡淡的熏香,花落街衢,千年之前的号角呼啸而来,欢呼与赞歌高扬,大帝抵达了世界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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