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の树懒草

在隆冬,我终于知道,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天命(祭杨涟)

文笔不行之处望多关照(笑



天启五年农历七月二十四日 是先生的忌日,今日恰逢七月二十四,已此文谨祭杨公。



【一】

茶叶在杯里卷了又舒,热气朦胧遮住了午夜的烛光。



“先生?”

我推门进去,脚下踩到衣摆又摔倒在地。



他急匆匆放下手里的书过来,对我伸出手。

皱纹从他的眼角延伸出来,蔓延了鬓角的霜白。



“没事吧?”



【二】

天启年初饥荒,京师的城头落满了一季的白雪。

满地皆为枯骨,朱门十里肉香。

我哆哆嗦嗦爬到一家简朴的人家门口,颤抖着敲门。

府邸的匾牌上书杨府二字,半晌一个两鬓霜白的老人来开了门。

他是府邸的主人。



府里的仆人都派遣出去给城东的难民们发粥了。

他笑着告诉我。

留下来吧,孩子。我家缺个书童呢。

老人笑着说。



先生。

那是我第一次这么称呼他。

接着是一辈子。



【三】

先生和夫人感情很好,天气晴朗的时候,之易少爷会从朝里同先生一块回来,带上夫人和我出去踏青。

风从耳边呼啦啦地吹过去,草地就绵绵软软地东倒西歪。



我在风里蹦蹦跳跳,往往摔得鼻青脸肿。

先生把我拉起来,一边念叨着没事吧,一边帮我擦着脸上的泥土。

他聊起之前看过的书,谈论起天命轮回这样神神叨叨的东西。



我想象不出他竟然是个高官,先帝的顾命大臣,笑起来总会让我想起从前家里巷子东头开张书店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对啊,先生当然是个读书人。



用柔弱的书生臂膀扛起了朱由校的轿子,用南方的温润嗓音喝退了李选侍的蛮横。

明明是个穷读书人。



恍惚间听见先生在叫我。

又像是在询问些什么。



“孩子,你相信天命吗?”



我曾经是不信的,好像是京师的大雪饥荒都未曾杀死我,因而已经无所畏惧一般。



而先生听见后却笑了。



他轻轻说了什么,淹没在风里,什么也听不清。



【四】

后来夫人去世,之易也调往江南。

九千岁的猴子猴孙越发猖狂,像是披着谄媚嘴脸人模狗样的蛔虫。

先生日夜繁忙起来,往往忙到半夜,我便为他奉上清茶。

先生是爱茶的,只是舍不得。



他的年纪越来越大,腰板却挺得越来越直。



那天我跟在他身后,看他从皇宫富丽堂皇的宫门中缓步而出。

破旧的官靴深陷入冰雪,他步履艰难却沉默无言。

他看上去从容而平静,像是午后端着茶悠悠走过小小的庭院,孩子们在花园里玩耍,追逐着跑过他的身边。

他手里的书页偶尔翻动,茶叶躺在午后的阳光下静静休憩。



而不是在走一条赴死的路。



后来我恍惚想起,那时已是天启五年初。



【五】

血雨泼撒之时,我远在江南。

之易少爷把手里的书信撕得粉碎,风雨过境打湿了门外的灯盏。

先生去世了。



烛火已熄。



我颤颤巍巍站在杨府门前,看见史大人一言不发的离开。

背影决绝而无言。

左大人也死了。



我默然想起最初那天,无意间来临的那场大雪,和推开朱门的老人。

回忆铺陈开道路,展现给我结局。



血液蔓延开来,满世界的鲜红。



纸上的字体业已模糊,依稀尚可辨出大概。

七月二十四。

天启五年。



【六】

纸花真正飘飞之时,早已是多年之后。

名讳朱由检的小皇帝登上皇位,拦腰逼死了那生祠遍地的九千岁。



之易少爷走在前,我跟在后面。

看着黄宗羲骂骂咧咧,而棺木漆黑沉默。



我想起春日湖畔的柳絮,夏日宫廷的莲荷,秋日漫山的枫叶,冬日沉重的白雪。

终于不过如此。



四季往返,天命轮回。



来年回看,又是新的春芽绽放枝头,老去的枯叶粉身碎骨。



新人欢笑旧人哭。

而更多的人没有言语,沉默以对,明哲保身。



也没错。

真正的天命,不过就是活下去。



我应该相信。



【七】

我从梦里惊醒过来,又是温和烛光的书房。



老人的塑像静静立在复古的书房里,门外的导游解说着伟人骑虎上学的传奇。



孩子们嬉笑着跑过庭院,又或举着手机着迷的玩,大人们带着家人踏青,风过无痕。



我看向窗外,万物生发,东风不尽。



此不过天命罢了——



“昔人读书之念如此,尧舜其心至今在,是何证据?大笑还大笑。但令此心未尝死,白日冥冥,于我何有哉?”



我把目光转向下方的作者,不过寥寥二字。



早已一梦百年。



——杨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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